形式的意义

作者：李书成

　　谈绘画的形式，需从绘画的概念说起。那么，什么是绘画呢？全面地概括起来，绘画是一种在空间中对绘画对象进行静态重现的平面视觉艺术。

　　其中，绘画对象是内容，是画作存在的基础；形式是内容的组织和结构，是画作的存在方式。同一个对象可以采取不同形式来表达，同一种形式可用以表现不同的对象。形式与内容具有一体性，互相联系、互相制约。形式作为绘画的本质力量，在不同画作中形成差异，成就了作品的个性。认识和掌握了形式，就可以在极不相同的内容中抓住自然的统一性，进而在绘画中获得个人的自由，因此，发现和认识形式是绘画创作的一个重要目的。

　　首先，重形式，不应脱离内容。马克思说过：“如果形式不是内容的形式，那么它就没有任何价值了。”脱离内容“闭门造车”不是不可，但摸索出一大堆绘画形式符号，又应该放在哪里呢？绘画形式符号是个人的特色，但只有将其置于一定的内容之中才可鲜活起来。在欣赏画作的过程中，观众的大脑对画面进行了快速的分析解构和重组，获得其个人对某一特定画面所反映出的绘画形式的独一无二的理解，而这些理解是固化在某位画家以某种形式表现的某个内容（即某一画作）中的。没有了内容这一载体，符号变失去了对应的语义，形式变成了空概念，即使能以语言对某一形式进行精准定义，落到不同画家笔下、落入不同观众的脑海里，亦将是不同的画面，这些画面并排在一起，表达的将是不同的形式。所以说，割裂形式与内容，在一定程度上是割裂了艺术与现实的联系，如吴冠中前辈所说“形式大于内容”，可以在绘画创作中寻求个人创作定位，侧重于探索个性化形式，但不可一味地否定内容、摒弃内容。

　　其次，重形式，不应形式主义。形式主义，来源于唯心主义，是形而上学的；其将形式强调到一种绝对化的程度，往往置内容于不顾。以赫尔巴特的形式主义美学为例，其认为美只能从形式来检验，即从构成美的个别因素和艺术作品形式之间的关系来检验。其一，个别因素或许确实是美的，某种形式在体现某些内容时或许是美的，但二者均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，不可以偏概全；其次，盲目放大个别因素和形式的重要性，仅着眼于个别因素与形式的关系或某种形式，对于绘画创作的创新性和绘画生命的延续性来说，是无益的；其二，某一种形式确可作为所有内容实体的某一规律性，但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，从审美的角度考虑，应没有任何一种形式可以完全适用于表达所有的内容；最后，总的来说，在绘画创作的过程中，不应钻进形式的牛角尖里，欣赏某种形式带来的美，但不沉湎其中、不盲目拔高，还应不时地拓宽内容的取材范围，从内容中回顾、反思，不断创新、精进绘画的形式。

　　最后，重形式，但不应拘泥于形式。要让画作鲜活起来，可以在形式上找答案，并且应该是在多种形式上找答案，国画、油画创作交替进行，给了我很好的创作灵感。

　　例如，如何让绘画在静态中“发声”？我想，老祖宗传下的国画便是极好的范本。白底黑墨的中国画看似如此平凡，何以流芳百世？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一简约艺术形式中所蕴藏的巨大的精神力量——不是平白地铺陈客观世界中事物的物质特性，而是一边作画一边陶冶内心，一边修炼一边作为，“以形写神”，追求气韵、传神和意境，含蓄、深沉地表现精神品质，在简约的线条中触及内心、在质朴的黑白中深入本心、在自然而然的变化中扪心自问。

　　再如，如何让绘画在平面中立体？绘画其实很简单，就是通过透视、色、明暗等手段，在平面上产生现实空间的假象，但若只是将这些手段简单地铺陈在画布上，那么所得仅是一个直白的平面。所以我在绘画中大胆地采用“金属晶体”的表现手法，以色彩、光影营造绘画对象的金属特性和晶体特性，以这两种立体事物的形式提升画面的立体感和质感，当然，在创作不断前进的过程中，我也确实发现“金属晶体”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的创作题材，其所带来的立体感无可非议，但在表现某些绘画题材上，不可淋漓尽致地表现内容独特的美感，未可更大限度地表现作品张力、给观众带来更多的感染力和更大的视觉冲击。

　　在绘画的世界里跋山涉水，修行感悟：行者，象形也；式者，法也。坚守象形的本心，不断求索形式的法度，虚实的线条、明灭的光影圆满了一次次的自我肯定与否定。